智慧窝在客厅沙发里看书，林双星带着一身凉气进来，呼哧呼哧喘着气，肩头还有零星水渍。“下雪了。”他说着，站在门口甩头发上的水滴，看起来就像一只大号的牧羊犬。

智慧笑了笑，把书扣在茶几上，抽了张纸巾帮他擦去衣服上的水，“大宁呢？”

“回家报个道。”说话时习惯性地去看她的脸，结果又挪不开目光浮想联翩了，暗骂一声宁博一，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一眼看到了茶几上那本书，“你看过这书吗？”

智慧顺着他视线望过去，“看过啊。”不知道他是否在征询阅读意见，立刻热切推荐，“挺好的，内容和语言都很值得一读，你好好看，越到后来情节越……”

林双星急促地截断她的洗脑式发言，“几岁时候看的？”

智慧想了一下，“几岁不记得了，反正上高中了。别告诉我你看不懂啊，我记这是小学生自主阅读书目之一。”

“哦。”他意味不明地应个声，坐到沙发上，揣在外套口袋里的那只手，攥着一张小照片，指腹无意识地在照片边缘摩挲。

智慧拿起书来看了看版权页，他这本书比她家的那套印刷版本还晚两年，但纸张却很旧了，应该是经常翻看的，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我这套书可新了。汪老师是教数学的，我们家那会儿没有太多文学读物，这套《地海传奇》是别人送的，我还特地给包了书皮，看的时候都不舍得折页。”

林双星呼吸一滞，“谁送的？”

智慧腹诽他关注点古怪，但还是老实回答：“汪老师的学生。”

林双星大致算了下年龄差，语世琳搞不好比汪老师还大几岁，应该不会是她学生。松口气，捏着照片的手却没松开。想来想去不知道该从如开口，只不时用眼睛偷瞄她。

难以启齿的表情让智慧慌得一批，“你和大宁出去干啥了？”以前还能指望他胡来的时候，宁博一能拦着点，现在好么，一哥自己不胡来她就谢天谢地了。

“杀人放火！”被她一搅和，林双星不高兴再玩含蓄了，直接把照片掏出来怼到她面前。

智慧看一眼，接过来随手放到茶几上，“这点照片快丢没有了。”好在现在也不怎么用得到。

这是她简历用的照片，不知是北京天气太干还是她买的胶水不好，照片贴纸上不太牢靠，有一回打扫房间，她在沙发底下也捡着过一张，林双星捡到了也不稀奇。

反应这么平淡——“是你的照片吧？”林双星揉揉太阳穴，感觉自己脸盲症晚期了。

智慧唉声叹气地，“你对我照片能不能友好点？美颜的不像，没加滤镜的还有疑惑，而且这几个月前才拍的，也不是多么久远的影像，到底哪里看不出来是我？”

近期才拍的，那就不可能是语世琳放到书里的。林双星脑子虽然蒙圈，但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了，呆呆地抓起照片与本人比对一番，还真的是，连发型都没变……忽然福至心灵，想起在什么地方曾看过这张照片。

她说几个月前，差不多就是她来北京找工作的那段时间，一寸照片使用场景很容易联想，翻过去一看，背面果然有淡淡胶印。“这是你贴简历上的照片吧？”

那么如何会出现在他家就有多种可能了，林烈请她做家教，要一份简历也合情合理。

心中贼一破，便越想越觉得可笑，语世琳的个性，把他扔了也不会抛弃女儿的。

“你别打岔。”智慧认定他这是转移话题的拙劣技巧，“欢欢她们店老板今天原本想去找隔壁的聊聊，等了一天没见开门。”

林双星抓抓眉毛，“脑袋让人砸那么大个包，还开门做生意才奇怪吧？”

智慧盯着他，“你俩去找人麻烦了吧？”

他手指一晃，谎话半点不犹豫，“木有。”

“肯定有。”她嘟囔着，一副虽然知道你做坏但我不屑与你计较的纵容样。

林双星一秒败下阵来，什么都招了。“他卖假酒让人查了。”

智慧：“……”

早不查晚不查，他们出去一趟，大过节的工商就上门打假。招术是阴损了些，可总算走的是阳光大道。

哭笑不得地往他额头上一戳，“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靠的嘞，我都这样了，还跟我撒娇！林双星一阵哀愁，起身去餐桌前抽了张纸巾按在墙上吹气，借着深呼吸调整心跳节奏。

智慧还在忧虑利害，“那欢欢就更不能去便利店了吧？一想就是和她有关的，那人万一再狗急跳墙。”念叨着往卧室去。

为上夜班补觉的韦欢欢，此时拿着手机坐在床边，“刚才老板把工资转过来了，说她找到人了，让我晚上不用去了。”对于打工人来说非常残酷的事实，因为工资的超额发放，变成了一个惊喜。“慧姐，我是不是还没睡醒呢？”

可怜的娃儿，这阵子每天就睡5个小时的觉。智慧揉揉她头发，“乖，再睡会儿吧。”

出来看那个两天还没睡上5小时觉的，仍然在面壁吹纸，智慧把他纸巾撤了，换上一张便签纸。林双星果断收功。智慧接住便签，试着吹了一下，发现确实坚持不了几秒。

林双星哼道：“费劲吧？”

智慧上纲上线，“连吹气的劲儿都不想使，怎么高考啊？”

林双星黑着脸，“是啊，放弃我吧。”

智慧皮笑，“我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林双星抽了纸巾盖在她头上，“那就白头到老吧。”

“我看你是没累着！”强忍着没把纸巾塞进他嘴里。

林双星躺到**，感觉自己都质壁分离了。

宁博一出主意让他找人查烟酒店老板的进货渠道，又找了个服务生去替韦欢欢兼职。这中间吴潼舅舅来电话催他尽早过户，金生金问他为什么带着小智老师不辞而别，夹杂若干约酒电话，还有两通联系直播间业务的，会计确认发票的……各种事情穿插在一起，让他睡眠不足的脑袋频频卡机。晚上一挨着枕头直接进入混乱的发梦状态，半是记忆半是幻觉，惊醒又昏睡，反复了几次才算睡踏实。

一觉睡到中午，电量充了个七八成，足以支撑他去挑衅臧凌空了。

臧凌空把新年任务做完，给吴潼打了两遍电话，第一通占线，第二通就没人接了，正纳闷着，林双星推门进来借钱。臧凌空谨记智慧的嘱咐，把手里搂进怀里，“不借。”

“有急用。”

“给你写字据，到时间不还钱可以去法院告我的那种。”

“你要是还不信，我可以找慧子来做个中间人。”

“……”

任他说得嘴角起白沫，空空就俩字回复：不借。

不错！林双星心里称赞：乖儿子，面上一派沮丧，给吴潼舅舅发个微信：“舅啊，您那店我还是不买了，不好意思啊，耽误您工夫了。”发完又很入戏地给臧凌空一个白眼，“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臧凌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朝自己借钱是要拿去买吴潼舅舅的店铺！“满意！”

正自庆幸，吴潼回了电话：“宝宝，你打电话了呀，刚在洗澡没拿手机……”

林双星走到门口，听到他说话，猜出是吴潼来探口风。

果然，没过一会儿舅舅的电话就跟过来了。

林双星之前是想吊着吴潼的，等她没耐性了踹开臧凌空，再跟她算总账。宁博一提醒他速战速决，理由和尚尔辉说过的一样，吴潼这种人没底限，少惹为妙，拖得久了搞不好又有什么别的事情搅进来，无端沾一身骚。林双星这个新年过得也心事重重，不想玩了，于是把牌都摊了：

他原计划用转让酒吧的钱来买吴潼舅舅的铺面，但现在这个酒吧有贷款，需要先把银行的钱还清了才能过户。之前谈好的买家不太熟，不肯先替他垫资解押，林双星借了一圈钱，还是差20万。“店是好店，就可惜自己没这个财运。算了罢。”

——以上，是林双星对吴潼舅舅说的。省去向臧凌空借钱的事未表，他信空神，一定会把这个秘密透露给女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