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经过漫长的庭审后,郝德的判决终于下来了,因为警察在文静身上除了那致命一刀,还发现了其它四处刀伤,最终他以防卫过当和误杀罪名被判处四年有期徒刑。

伤心欲绝的老严夫妇在法官宣判后,泪流不止,他们宝贝女儿的生命在如花似玉的年纪戛然而止,既是前女婿也是凶手的郝德只需要在狱中度过四年,之后便会获得自由身。

加拿大的法律一向被人诟病不够严厉,无法阻吓犯罪,“杀人偿命”,这在中国看来天经地义的道理,到了太平洋的另一端却行不通。即便是误杀,四年刑期的惩罚也太轻了。

廖智勋、晓雅、老李夫妇、刘震夫妇、张柳生夫妇还有教会的朋友们都陪同老严夫妇来听今天法官最后的宣判,法院外也聚集着英文、中文媒体的记者,这场人伦惨剧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伤心难过的老严夫妇不想会见媒体,由代表律师到前门回答媒体提问,两个人在朋友们的陪同下,到法院的地下停车场。正要上车,听见有人跑过来,回头一看,竟然是李玉花和郝利民夫妇。

案件发生后,李玉花和郝利民夫妇也从中国赶来,他们正在和老严夫妇争夺开开的抚养权。但两个人没有加拿大居民身份,而且郝德在刑满出狱后,也会被遣返回中国,所以李玉花和郝利民在争夺开开的抚养权方面完全处于劣势。

他们正在法律援助组织的帮助下,希望以人道理由留在加拿大并移民,而如果争取到开开的抚养权,将是他们得以留在加拿大的最重要筹码。

之前在庭上,老严夫妇看到了坐在旁听席另一侧的李玉花和郝利民,但选择视而不见,没想到,宣判结束,李玉花和郝利民追了上来。

“亲家,亲家母,你们就把开开的抚养权让给我们吧,别跟我们抢了,开开姓郝,是我们郝家的孙子。你们就行行好,开开恩。”李玉花一反之前的强势嘴脸,竟然拽着郝利民,双腿跪在了地上,哀求着说。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老严赶快扶他们起来。

“亲家,亲家母,你们就行行好,如果没有开开的抚养权,我们就不能留在加拿大,郝德连个探监的人都没有。”郝利民怯懦地说道,眼睛里还挤出了两滴泪。听到他们想要抚养开开,原来是想借机留在加拿大,老严怒火中烧。

“开开也是我们的外孙,从血缘和亲疏上,我们双方是一致的,你们还有儿子,我们唯一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们只有开开这唯一的亲骨肉了。而且你们把开开当作你们留在加拿大的工具,那是不对的。”老严红肿着双眼,义愤填膺地说。

“开开生在加拿大,他是加拿大人,我们是他的爷爷奶奶,留在加拿大照顾他,等他爸爸出狱,天经地义,你们和我们抢什么?你们有没有良心?”李玉花又露出了泼妇本色,一如当年。

“我们有没有良心?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有没有良心?你儿子把我女儿当成移民工具,现在你们俩又把我外孙子当成移民工具?你们是真的爱开开吗?你们有没有良心?你儿子夺走了我女儿的生命,谁来还给我们女儿?现在你们又要来夺走我们的外孙,是谁没有良心?”杨庭蕊本来就对四年的刑期感到不满,听到李玉花的质问,更加愤怒,一向柔弱的她也开始反击李玉花。

争夺抚养权一战中基本没有希望的李玉花和郝利民,本来希望今天使用苦肉计下跪,也许能让面慈心软的老严夫妇开恩,把开开的抚养权让给他们,现在眼看没有希望,李玉花恼羞成怒。“你们家严文静害苦了我儿子,如果当初郝德不来这狗屁的加拿大,不来这狗屁的温哥华,他怎么会有牢狱之灾?”

老李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你给我闭嘴!你们也好意思?今天还没羞没臊地敢来面对面?人家老严夫妇那么好的人,文静那么好的闺女。人家女儿凭什么就有杀身之祸?你把文静还给人家,你把女儿还给人家。这加拿大法律,杀个人才判四年。四年后,郝德出狱还不到三十岁,他还有大把的人生,他还可以陪在你们身边,还可以娶妻生子。人家的女儿文静,二十三岁,就死在你儿子的刀下,老严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们今天还有脸面对他们?还有脸跟人争夺开开的抚养权,还是为了让你们留在加拿大的私心,你们也太不是人了,我要是你们,就找个地缝钻进去,还会站在这里丢人现眼?欺负老严夫妇老实是不是?我可不老实,我可不惯着你们,我们这帮朋友可不惯着你们。”老李扶着老严,大声斥责李玉花和郝利民。

李玉花和郝利民一看老李也不是善茬儿,而且老严夫妇身边有一堆支援的朋友,他们留在现场也讨不到便宜,也知道老严夫妇铁了心要开开的抚养权,他们根本没有希望,转头灰溜溜地走掉了。

“你们就留着那个傻孩子养着吧,谁稀罕和你们争。”李玉花一贯秉承的思想是输啥不能输了气势,边走边回头对老严夫妇说。

“你们是不是人?这么说自己的孙子,你们简直没有人性。”老李大声骂道。

老严夫妇哭着和来到场支持的朋友致谢道别,大家都和老严夫妇拥抱,这么深重的人间苦难,把旁观者都压得透不过气来,更何况当事人老严夫妇。朋友间情感和道义上的支持,是雪中送炭,也是老严夫妇支撑下去的支柱。和朋友一一道别后,老严夫妇上了老李的车,其他人也各自上车,开出了停车场。

在老李的车上,老严和夫人泪流不止,虽然案件今天宣判,刑期很轻,但好歹也是对文静的在天之灵有个交代,但什么都无法再换回女儿的生命,无法再还给他们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

“老李,今天谢谢你呀!没有你在,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好。”老严向老李致谢,因为过度悲伤,老严的声音有些沙哑。

“严哥,咱们之间什么关系?说什么谢谢?如果他们俩今天继续纠缠,我都想打他们一顿了。”

“哎,文静遇人不淑,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我可怜的女儿呀!”杨庭蕊悲从心中来,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严哥,杨姐,你们节哀,文静已经走了一年多了,你们自己一定要多保重,硬硬朗朗地抚养开开长大。开开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他现在只有你们了,你们好好的,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开开。”

“是呀,要是没有开开,我和老严就随文静去了,我们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杨庭蕊心如刀绞,泪流满面,失去女儿,是言语无法表达的人间至痛。

“开开怎么样,现在还是不开口说话吗?”

“不说,两个大眼睛总是空洞洞地望着前方,还经常把自己藏到壁橱里,看着这孩子,我们真是心酸呢,真想替孩子承受痛苦哇。”老严伤心地说。

“心理医生怎么说?要多久才能康复?”

“医生说开开的症状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什么时候能够好起来很难讲,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彻底康复,看着自己的爸爸杀死自己的妈妈,可能是他一辈子无法挥去的阴影。我们能够做的就是给他更多的爱和关怀,配合心理治疗。”

“我们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这辈子要受这么大的罪,如果没有开开,我真是想随文静一起去了。”坐在后座的杨庭蕊伏在老杨的肩上,呜呜地哭着。

边开车的老李,也边擦拭眼泪,都说好人有好报,老严夫妇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遭遇?

问苍天,苍天无语。车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温哥华的街景在雨中变得迷离虚幻,还透着一丝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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